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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(二十一)不辭而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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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端陽看著夥計端著托盤從陸謙的房間出來,托盤上的飯菜仍舊是一口未動。白端陽敲了敲門,裏面沒有應聲,她推開房門走進去。

陸謙躺在床上,雙目盯著蚊帳,眼神暗淡。白端陽輕輕走到窗邊,撐起窗戶。正午的陽光猝不及防的照進了房間,一陣清新的空氣湧了進來。她轉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看著陸謙。

經過了不知多久的沈默,白端陽開口嘆了口氣道:“陸謙,已經兩天了,你不吃不喝,這樣其實於事無補。也許我說的話,你聽起來很刺耳。可是,你不能這樣下去。”

“端陽,你說我該怎麽辦?”隔了很久,陸謙開口說道。

“如果你還當陸頓雲是你的父親,你還信任他,你應當像個男子漢一樣,當面對質。而非這樣一味的回避,你不知道答案,並不代表它就不存在。事情不會因為你的回避而改變,一切都還在繼續。”白端陽嚴肅的說道。

陸謙沈默。

“是非曲直,坦坦蕩蕩之人應當面對質。不是他做的,應該給他一個申辯的機會,是他做的,也應你親自確定。父母官斷案都要當堂畫押,更何況他是你的父親。”白端陽說完,起身出了房間。

回到房間,白端陽坐在窗下凝思,那日陸謙看到陸頓雲寫給西域薩奇的親筆書信,打擊太大,加之大戰受傷,暈了過去。她帶著陸謙來到城裏,找了客棧。自那之後到今日,陸謙一直躺在床上,不吃不喝,也不說話。

白端陽理解他,這麽久以來從獲取聖火壇、陸家重創,在薩奇那裏得到的情報,打擊接踵而來,實在難以承受。可她內心卻也不喜歡陸謙回避的做法,她認為這實在有些懦弱。

窗外天色漸晚,聽到有人敲門。是陸謙。

“端陽,你說的對,究竟是真是假我應當回去弄個清楚。我希望你能陪著我。我們明日出發。”陸謙看著端陽說道。

白端陽只是點了點頭,沒有說話。

次日清晨,天色初亮。二人已踏上去京城的路途。馬不停蹄的趕了數日的路,終於回到京城。

陸府門前原本是一條寬闊的街道,車水馬龍,而現在,陸家慘遭滅門,已是門庭冷落。陸謙看了看白端陽,白端陽點了點頭,掏出一條紗巾,遮住了面孔。二人走進陸府,竟發現陸府又重新找了仆傭,新人不認識陸謙,正準備上前詢問。小金在院中指揮新人,神氣活現。

“小金”陸謙叫道。

“少爺,少爺回來了。”小金喜形於色,招呼眾人給陸謙行禮。陸謙匆匆揮了揮手,問道:“老爺在哪裏?”

“老爺在書房。”小金說著又看了看白端陽。眼神充滿疑惑,怎麽少爺走時帶了一個老媽子,這次回來又帶了個大姑娘。

陸謙匆匆走向書房,站在門口,陸頓雲正在桌前寫字。陸謙回身看了看白端陽,走進屋去。

“謙兒回來了。”陸頓雲放下筆,站起來笑著說道。

“爹,西域術士已經退回去了。”陸謙不想這麽早進入正題、

“哈哈哈哈,好,好,太好了。謙兒,我正在具表奏書,上報朝廷。”陸頓雲眉開眼笑,說著指了指剛剛正在寫的奏疏。

“爹,你正在寫?你是怎麽知道我們打退了西域術士。”陸謙發問。

陸頓雲臉上一陣尷尬,“我相信我的兒子。”

陸謙心中的疑惑又增加了幾分,從懷中掏出書信,放在陸頓雲面前。

看到書信,陸頓雲面色霎時間變得灰白,極為僵硬。

“爹,這是西域薩奇給我的。請您給我解釋解釋。”陸謙的聲音急促而顫抖。

陸頓雲坐回椅子上,雙唇緊閉,一言不發。

“爹,你告訴我,這是什麽,這不是你寫的對嗎?是有人模仿你?有人想爭奪四門之首的位置對嗎?你告訴我啊。”陸謙幾乎是扯著嗓子喊起來了。

“謙兒,你冷靜一些。不要如此懦弱,婦人之仁。”陸頓雲一掌拍在桌子上,站起身說道。

“你們都只知道劾鬼四門威名之大,坐享榮華富貴,殊不知,四門之間暗湧如潮,覬覦我陸家的位置,想得到我陸家的劍陣。而我們劾鬼四門在皇帝心中也早不如從前那樣重要了,承平日久,誰還會花錢養著我們這些驅魔的人。朝廷親貴大臣更是看不慣我們。四門內部又爭權奪利,白家劉家不知收斂,在外橫行霸道。你知道我頂住這一切,維持四門於不墜、力撐劾鬼於中原,我的壓力有多大嗎。”陸頓雲面色泛紅,顯然情緒已是非常激動。

陸謙一時語塞,這一切出乎他的預料。他不知道已經嚴重至此。他緩了緩說道:“爹,你說的這些,我明白。可無論什麽原因,我們不能勾結妖邪,拿無辜百姓的生命引起朝廷的關註,獲取我們的權位啊。”

“謙兒,你以為我們不去做,那些西域術士就不會來嗎?劾鬼四門日漸墮落,勢力衰微,西域術士甚至其他旁門左道,都會趁虛而入。那時我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。”

陸謙看著父親,他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白家對我們陸家做的事你忘記了嗎?我們陸家還沒有衰敗,就已經慘遭滅頂之災。你還指望以後能相安無事嗎。”陸頓雲的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,發發擊中自己的內心,陸謙無法回答。

陸謙腦中回想起母親的面容,這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敢回想起的。他站起身來,開門出去。一路恍恍惚惚回到房間。

又是整整一夜,陸謙沒有合過眼。父親承認了,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,他內心痛苦而糾結,看著房裏從黑暗變成明亮,又從暖黃的陽光變成銀白的月光,反反覆覆。

“少爺,吃飯吧。老爺說,讓你今日同他一起去白府。”小金端著清粥小菜進來。

去白府。陸謙想,無論究竟父親如何,白家做的事、母親的仇應當報。

“白小姐呢?”陸謙問道。

“什麽白小姐?哦,您是說跟您一起回來的那位小姐嗎?”小金問。

“是的。她人呢?”陸謙想起這幾日只有小金來送飯,一直沒有見到過白端陽。

“那位小姐已經走了。”小金說道。

“走了,什麽時候?”陸謙大吃一驚。

“少爺您已經不吃不喝兩天了,那位小姐昨天夜裏就走了。”小金眨著豆豆眼說道。

陸謙跑去客房,果然空空蕩蕩。

“她留下什麽話了嗎?”陸謙轉身看著跟在身後的小金。

“她說東西她帶走了,讓少爺別找她。”小金跑的氣喘籲籲,上氣不接下氣的說。

陸謙頹然跌坐在客房的床上,他不在乎那個聖火壇,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?他明明現在很需要她的陪伴和支持。難道是事情了結了,自己沒有用處了。

“少爺,老爺叫您了。您快收拾一下出門吧。”小金催道。

陸謙起身,給娘報仇,他不能在這時候軟弱。

來到門外,卻看到一隊披甲執兵的士兵在門口列隊,最前面紅鬃馬上英姿勃發的正是父親陸頓雲。“謙兒,上馬。為父已經將事情原委上報今上,今上嘉獎了你擊退西域妖人,欽定我陸家為世襲罔替的四門之首。又特此親兵,為我陸家報著血海深仇。”

陸謙心中寒冷之極,他翻身上馬:“爹,我們劾鬼四門的事,應當自己解決。”

“你懂什麽,這是無上的榮耀”。陸頓雲連的目光筆直看向前方,驕傲的說道。

二人高頭大馬走在最前列,後方皆是氣宇軒昂的士兵。一路浩浩蕩蕩,聲勢浩大。

走到白府,陸謙才知道,原來白府早已被士兵團團圍住。根本不存在自己所想的,憑借自身術法,與白家鬥個你死我活,從而手刃仇人。

士兵看到陸家父子二人騎馬過來,紛紛列隊。讓出一條道。

陸謙下馬,隨著陸頓雲走進院子,只見白家老老小小皆跪在院子兩旁,身後是持刀士兵站成兩排。然而此時,陸謙心中並無絲毫覆仇的快樂。走進正房,白家門主白璧和女兒白桐,端坐在房中。腳邊是一只被綁住前爪的小黃狗。

陸謙一驚:旺財。

小黃狗擡頭看了看陸謙,又向他身後看了看,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。

這家夥真不愧是勾陳的化身啊。陸謙心中想到。

“白璧,好久不見,沒想到再見面竟是這樣。”陸頓雲居高臨下的站在白家父女面前。

白璧一言未發。白桐說道:“陸頓雲,偽君子用來形容你可真是再合適不過。明明是你勾結西域術士,入侵中原,你卻將罪名都推給我白家。”

“白小姐,莫要血口噴人,擊退西域妖人的是我兒陸謙,挽救四門的是我陸家。”陸頓雲冷冷的說道。

“哼,自導自演,你早就想合四門為一門,吞並四門的秘術。”白桐冷笑道。

“信口雌黃,我陸家劍陣可以驅退西域妖術,還需要你們的秘術。你們白家和劉家狼狽為奸,意圖顛覆四門,偷偷研究唐代秘術,導致劉九娘修習失敗,不堪忍受火灼之痛,自沈而死。劉家自食其果,你白家負隅頑抗,竟滅我滿門。歹毒之極。”陸頓雲面沈似水。

白桐忽然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,看向陸謙:“陸大公子,你不是和劉九娘青梅竹馬嗎?那你知道她為什麽自沈嗎?沒錯,她是修習術法失敗。可她為什麽要冒風險去修習那樣可怕的術法?”

陸謙走到白桐面前,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:“你說,如果有一句假話,我立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
“就是因為你父親啊,西域妖術不斷殺人,我們的探子發現是你父親勾結妖人,不僅如此,他還提供我們其他三門的術法練門,指使那些妖人除掉我們三門。我們無奈之下,想起千年前的秘術,只有這個秘術才有可能抵禦西域妖術。本來是我和劉九娘修習,可我資質不高,練到後面就無法修習了。九娘自己修習,原本以為可以成功,誰知最終功虧一簣。哼,袁家首鼠兩端,看見劉家被滅門,自己嚇得立刻投向了你陸家,否則不也被滅門了。“

陸謙並未說話。可他心裏知道白桐說的是實話,三門一定有探子,九娘又一定對術法更有研究,因此才能追查到白端陽藏在江南杜府,在臨死之際告訴自己。那時候她已經不相信明爭暗鬥不擇手段的四門,她只相信我,相信陸謙。

陸頓雲走上去,大喝道:“妖言惑眾,把他們綁起來。白兄,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掉。”

“陸賊,你留我性命,不過是逼問白家咒法罷了。我死也不會告訴你。”一直沒有說話的白璧不屑的說道。

看著士兵將白家老小押走,陸謙感到無比的疲勞、心中空空蕩蕩,他又看了看勝券在握的父親。心中感到絕望和淒涼,也許他早已沒有親人,不,只有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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